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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實驗室裡的咖哩飯蔓延--《沒有愛的世界》】

「埋頭專心切菜時,藤丸偶爾會萌生不可思議的心境。

高麗菜的葉脈錯綜複雜猶如迷宮。白蘿萄的剖面那晶瑩剔透的白,以及潔白中透出的精密紋路。茄子盡情吸飽高湯與油脂彷彿海綿,還有成排的細小種子好似沿著無形的圓圈鑲邊。  

把切開的蔬菜對著光一看,有時會驚嘆著看得入迷。
每一樣都彷彿是有人根據設計圖製作似的美妙又精緻。
不只是蔬菜,還有魚類内臟的配置,骨頭的形狀,眼珠及鱗片的質感。

這讓藤丸每每感到,自己吃的是生物。我們就是吃這些擁有如此美妙構造與身體的蔬菜魚蝦肉類而活,想想甚至為之悚然。  
藤丸無法用言語形容,歸根結柢,就是因為連結了生與死,他才那麼喜歡烹飪。」
  

三浦紫苑的書總有著葡萄串般的角色群——

第一章讓我們看著忙進忙出的藤丸樸實卻閃亮的日常,他是如何下定決心一頭栽進烹飪的世界,忙於揣摩老闆圓谷的手藝與招呼來到圓服亭的附近居民,然後推開了T大理學研究所生物科學組B棟361室的大門。  

第一次送餐時遇見了主角本村,本村是研究模式生物阿拉伯芥的博士研究生,本村耐心地跟藤丸解說她正在進行的實驗,這種探究真理的熱情讓藤丸一時情不自禁地告白,卻慘遭本村認真地拒絕:  


「植物沒有大腦也沒有神經。也就是說,不會思考,沒有感情。
沒有人類所謂的『愛」這個概念。
但它們照樣旺盛繁殖,擁有多樣化的形態,能夠適應環境,在地球各處生長。你不覺得這很不可思議?
所以我選擇了植物。我決心將一切奉獻給活在這個沒有愛的世界的植物。
我無法與任何人交往,也沒打算交往。」  

破梗的第一章就在驚天動地的宣言裡結束。

第二章敘述了本村如何奠定人生志業。

雖然也曾擔心因為鍾情研究而對於結婚生育不感興趣的自己是不是不完整的生命體,可是運用雙手與頭腦做實驗才能找到支配生命這奇妙法則的真面目。  

研究室為首的松田教授﹑助教川井﹑博士後研究員岩間還有碩士研究生加藤,舉凡小組每周的英文會議或者相互交流彼此的研究,應該讓很多讀研究所的人心有戚戚焉。  

「看著血管似的葉脈,剛才產生的詭異感就被沖淡了。
植物的確擁有和人類截然不同的運作原理,活在跳脱人類『常識』的世界。
但,彼此都是在同一個地球上演化而來的生物,有很多共通點。  

對於自己難以理解的,某些部分和自己不同的事物,立刻就反應出『很詭異、有點恐怖』而想放棄或敬而遠之--這,是我的壞毛病。
不,或許這是全人類共通的壞毛病。
本村再次反省。那可說是正因為人類有感情與思考才產生的壞毛病,但若要克服『很詭異』、『好像有點恐怖』的心態,進而真正理解對方,需要的應該也是感情與思考吧。

要分析、接納為何『我』與『你』不同,需要靠理性與知性;為了認同彼此的差異,就得有體諒對方的同理心。  

如果可以變成植物般沒有腦沒有愛的生物,倒是最省事最輕鬆,本村嘆息。毫無思考能力與感情的植物,看起來卻比人類更包容他者、過得更瀟灑自得,這多少有點諷刺」 
 

在偶然被隔壁諸岡研究室拉去採地瓜的木村依舊發揮著精湛的觀察力,在植物與眾人之間生發人與生命之間的疑惑。  

就像是植物對於環境的刺激,而被誘發了不同的生長型態,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其實都沒有必較大驚小怪吧!而且就是因為沒有愛,比起追求沒有明確終點的行為但遲早會變心瓦解的人類來說,植物才更能以盎然的生命力席捲地球啊!

由準備大三學生的實習開啟第三章,研究仙人掌的碩士生加藤與仍有著自己究竟適不適合這樣疑慮的木村不同,只有在熱愛的仙人掌前才可以盡情釋放自己。  

「沒有腦沒有神經的植物,並不需要愛。

只要有光和水,就可以順利成長好好活著。
和光靠食物翅對無法滿足的人類比起來『生存』的意義似乎截然不同。  

她感到植物與人類之間的鴻溝,是再怎麽研究都無法跨越的。
也意識到,藉由研究植物的不可思議,或許也能間接窺知人類的不可思議。
生長在同一個星球的植物,像鏡子般映出人類的外貌、言行和愛,彷佛在問:

『你們是什麽樣的生物?』」  

吃完尾牙回家過了新年的本村變胖了,在藤丸不期待回報的「愛」中鼓起勇氣揭開神秘的松田教授與早逝摯友奧野的往事,殘酷的回憶在淡然的語氣裡不減傷痛。  

可是這些研究者不僅是對於眼中美麗的事物執著,同時也像是吸收了同類殘骸的植物般,在歲月的澆灌下,茁壯而挺直,連同別人的份兒也一起好好地傳遞下去。

第四章描寫了本村的研究瓶頸,由發現苦心養育的四基因突變種冒出芽的狂喜,到赫然驚覺搞錯基因可能得打掉重來甚至會影響學位的頹喪。  

「我啊,從小就喜歡做菜。」

藤丸忽然神色一正說:
「起初是跟我媽學,或是照食譜做,後來漸漸開始自由發揮。
比方說憑直覺放調味料,或是把別人說『這個不適合』的食材放進去試試。
如此一來,做菜變得更好玩了。
雖然有時也會做出超難吃的東西,但也常有好吃得出乎意料的時候,會有種愉快的刺激感。」  

「比起按照食譜的做法做出預期的味道,『竟然變成這種料理!』的意外時刻,哪怕做出來的味道不好吃,都會很開心。
所以我認為本村小姐不如繼續完成現在的實驗。
如果能感到喜悦,就算結果失敗了也不會後悔。
我會一邊想著『下次再做出更好吃的料理吧』,一邊把超難吃的失敗料理吃掉。」  


「只為了得到預期結果的實驗很沒意思。
這年頭就連國中的理化課,都不會照本宣科,很多老師不是都會想出可以讓學生思考的好玩實驗嗎?

實驗最重要的是獨創性,以及不畏失敗。
失敗的前方說不定就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在等著。」  

「鍥而不舍,秉持公正去觀察、分析實驗得來的數據,是科學家的根本,也是最重要的態度。
但以妳的情況,做實驗的時候,倒是應該更活潑大膽,發揮創意才對。」  

被教授與追求者點破的本村理解到她其實是活在被關心,而且也有同伴願意伸出援手的世界。
有時阻礙前進的反而是大腦與語言,拘泥於情緒中,不若植物沒有語言,也沒有氣溫與季節的概念,卻能判斷何時該展開自己的生命周期。  

於是她決定要好好地感受這世界,做出最好的判斷與行動。

終章有始有終地回到二次告白卻光速被句點的藤丸,雖然失落,但也因為本村小姐而更覺得這世上的植物有多麼可愛,顯微鏡下的細胞如同另一個宇宙閃耀著光芒。  

本村有多用力拒絕,就有多堅定地想跟藤丸表達,她這輩子決心投入的奮鬥事物並不是人,他很好,但是植物才是真愛。  

藤丸收拾好心情,他也有他熱愛的烹飪啊,所以先前答應籌辦校際研討會的餐點依舊展現著他的豁達與體貼。穿插著大家的發表,本村小姐最後發表了關於四基因突變種的研究。  

「我一直在思考妳講的這句話。
想了快一年,一旁看著妳和研究室的人,我覺得我多多少少理解了。
無論如何妳都想了解生存在沒有愛的世界的植物,才會秉持這樣的熱情研究。」  

「那種熱情,那種求知欲,或許就叫做『愛』吧?
渴望了解植物的本村小姐,以及這個教室内的眾人渴望了解的植物,都是一樣的。
同樣活在有愛的世界。我是這麼想啦,不知對不對?」

噢,其實我們也都沒有那麼不一樣,對吧?    

當初興匆匆地從書架上拿下,還沒細看是誰寫的,光看書名還以為是推理小說,沒想到是這麼饒富深意的植物系小說。  
最近做的夢總是出現不好的事情,我想是因為焦慮。好像明明做好準備,可是還是會擔心那只是自己的天馬行空。  

可是我們不都是在這樣的困惑中,偶爾把自己關起來,偶而又被愛你的人一把拉起,然後義務反顧地朝自己理想的世界奔去嗎?  

因為有喜歡的心情,所以可以變得更堅強。  

三浦的寫作技巧精妙,由最開始的烹飪連結生死,植物不也同樣介於動物與非生物間嗎?
人類最大特徵的「愛」,貫串整本小說;因為有愛,所以研究室的日常下掩藏著人在不同階段面臨的挑戰與傷口,但是也在偶然之中因為新的人事物而釋懷坦然。  
小說時序近一年,也像播種般,閱讀的過程同生同滅。  

一旦喜歡一個作品,我就會把所有這個作家的作品們全部啃完。先前追過的《哪啊哪啊 ~ 神去村》講森林裡的伐木村﹑《啟航吧!編舟計畫》談辭典編纂者﹑《強風吹拂》是箱根驛傳的跑者,都是關於充滿熱血也同樣執著於所愛的人們,看完這本馬上找她還沒拜讀的作品下單。  

昨天在7-11拆包裹時,店員看到麵粉問我是不是在烘焙,旁邊的小姐馬上問我賣什麼,告訴我她也住附近並留下聯繫方式,要我年後賣肉桂卷給她。  
不知道一年後或是三年後,甚至是我預定的十年後會怎麼定義這一刻。  
可是很衝動的小姐給了我勇氣,也是有人不問價格跟口感就直接下訂單的呢!

這世界偶爾這麼溫柔,讓人歡天喜地,我由衷感謝她的浪漫!  
就像實驗也有出錯的時候,可是不要緊,我也希望抱持著這樣的虔誠,把我認為最好的,分享予你!  

還在尋找怎麼讓選書貼文不要只是獨白式的讀書心得,還是希望這些書能有機會被你們喜歡,
如果也能加入討論,那就太好了!



參考選讀:
1.《對談》她們所愛的(植物)世界:三浦紫苑 x 鄒欣寧談《沒有愛的世界》:https://www.openbook.org.tw/article/p-63476……

2.三浦紫苑植感新作《沒有愛的世界》│關於審訂小說的幕後花絮:https://vocus.cc/@ThinKingDom/5eada4f3fd897800019fecb2……

3.野地花草成為主角│花藝師凌宗湧為三浦紫苑《沒有愛的世界》打造植感盆栽:https://vocus.cc/@ThinKingDom/5eb741d2fd8978000148b51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