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 飲食文學

【跟日本文豪一起⋯⋯紙上喫茶,滿書撲鼻】

暑期密集課程結束,累積的借閱量也快壓斷了桌腳,先來還債;至於建築系列,尚在奮戰,閱讀速度龜步,只好暫緩。

📖書名:

#和日本文豪一起吃飯:京豆腐、握壽司、昭和啤酒,還有紅豆湯……》、
#和日本文豪一起喝咖啡:癮咖啡、閒喫茶、嘗菓子,還有聊些往事……》、
#和日本文豪一起做料理:佐料提味、傳統割烹、熬湯燉物……一起沉浸在美好的時鮮滋味》

🖋譯者:黃碧君、張嘉芬
👩🏻‍🏫出版:四塊玉文創/橘子文化/食為天文創 三友圖書-微胖男女編輯社

這系列是在搜尋「北大路魯山人」時,線上圖書館跳出的書單。

他除了是極具代表性的美食評論家,同時亦致力於「食材、擺盤、食器」不可偏廢的追求;為了貫徹「沒有餐具,料理就不能成立」的理念,自己動手做陶瓷與漆器,在研究與蒐集下竟能於自宅設立「古陶瓷參考館」,對於「和食」的堅持可見一斑。

他跑去巴黎「銀塔餐廳」親炙鴨肉料理,竟能分辨出是家鴨野鴨,還取出準備好的「播州龍野薄口醬油和山葵粉」,男侍們一片側目;也引來了經理,招待適合搭配料理的白蘭地。

這種神級老饕,怎不叫人嘆服!
不免回頭反省自己對於吃食,仍不夠深入與講究⋯⋯

開始學手拉坯後,外食也會留意搭配的「食器」。
北大路魯山人希望能帶動「日常生活的美化」——對於平常事物的隨便,就是「創造美感」的怠慢;要過有美感的生活,要能熱情地對待端出的料理,就不能忽略食器的選用。

想想,茶席的擺置不就是如此嗎?
學茶之後,發現從茶葉的挑選、水質與水溫的控制,乃至茶器的選配,樣樣都是學問。
才驚覺自己雖然嗜吃如命,可是對於餐點呈現是很褻瀆的;若是對「茶」都處處計較,希望能帶出最美好的體驗,那麼一日三餐中的食物入腹,方方面面不也都要跟著斟酌來源與謹慎處理嗎?

三本書都有出現的女作家「岡本加乃子」,選擇的篇目都讓我很喜歡——

「除夕夜當晚,山陰道的老家依照兩兄弟的指示,用裝橘子的紙箱寄來了滿滿一箱的圓年糕。
把它們一個個從箱裡拿出來仔細端詳,發現它們約莫相當於較大的蜜柑,稍偏硬,外表還撒了一層澄粉。經過再三揉捏製成的圓年糕,有著如真綿般細緻的黏著力和光澤。
光是烤過就吃,味道顯得過於細膩幽微。

然而,烹煮雜煮時,這些年糕得要丟進大鍋熱水裡煮。

選品質精良的柴魚片,熬出滋味細膩幽深的高湯,接著再把更細緻的柴魚片,放在高湯裡那一整顆渾圓的年糕上,就像放上一堆碎花瓣似的,搭配整齊等長的水芹或小松菜等綠葉,細切如絹絲般的蛋絲帶著黃,還有口感爽脆、光澤照人的白色魚板。

不論在視覺或味覺上,這碗雜煮都顯得清爽高尚又典雅。
我拿起略顯粗鄙的罕見雜煮湯碗,眼前竟浮現出了山陰道上優雅的野趣。清澈卻有分量的豐沛流水,與群山間的松樹綠意,宛如押繪般厚厚地堆疊,讓我想像出了一片既樸實又濃豔的風景。

⋯⋯

那一年元旦,朝陽晴得很爽朗。
紙門敞開,景物沒在和室落下陰影,只有朝陽悠悠地流瀉進屋裡,顏色佔滿了每一片榻榻米。
壁龕的大花瓶裡,插著艷紅的南天竹,果實一顆顆地閃耀著澄澈的光。」~<雜煮>

曾因貌醜,而在拜師時被谷崎潤一郎嫌棄;但能屢屢與年下男子陷入熱戀,並於家中與丈夫一女三男地同居——對於食色精髓的掌握,加乃子在文壇獨霸一方。
從擺盤到新年裡的插花配置,就像是對季節的禮讚;吞吃入腹的年月,如此簡單卻富深意,也難怪她能吸引眾多入幕之賓,一同嘗味。

這系列三本書,除了有名作家的散文談吃以外,也有以食物隱喻的小說參列其中。

堀辰雄<雞肉料理A Parody>,寫的是夢,同時也是因病臥床的他,以食欲展開的床笫間冒險。
氣味牽引著他,來到地圖上不可見的城區,像是剛上演過殺人慘劇的怪異飯店,遇見不斷攪拌鍋子的老婦,以及彷彿被牛飲下的葡萄酒少女⋯⋯

織田作之助<夫婦善哉>是大阪庶民們的縮時紀錄,自癡情倒貼女「蝶子」與敗家軟爛男「柳吉」的相遇起,便在作品以各式各樣的市井吃食串連。
蝶子幾番振興家業,或穿梭於酒席間,或做著小生意,都敵不過丈夫好逸惡勞的習性;最後同坐著,眼前兩碗紅豆湯,有著各自心思的夫婦,從此也將這麼輪迴。

竹久夢二<誰人、何時、在何處,做了何事?>藉著中學生A、B的「冒險」,尷尬地結束在窗上掛著紅窗簾的咖啡館,卻不夠錢走進去。
小說在最後挑明了角色名字,就像是不上不下的青澀,既是孩子同時又將「成人」,挑戰規則時的雀躍好奇,卻不敵要承擔後果的無措。

我很熱衷於外食,一方面是貪求新鮮,一方面是疏懶。
飲食文學常常與「情愛」綁在一塊兒,是誰細細地準備著,誰又慢慢地舉箸,其中流轉的都是「心意」。
自己做的時候是心累,被人伺候著卻僅需動口,不覺得這種「任性」,是人與人之間獨有的聯繫嗎?被繁瑣的程序做工給餵食,被眼前的色香味給豢養,被誠摯體貼的安排給寵溺——再沒有比別人準備的一桌好菜,來得更加直接的表白了吧?

希望這樣美味的相遇,能多多益善!

那我們下一本書見囉!